日本的街道幹凈、整潔，城市執行著嚴格的垃圾分類措施，但是由於福島核電站泄露導致能源短缺，日本目前92%的能源都來自化石燃料；日本一直以來都存在著嚴重的職場男女比例失調、以及高時長的工作環境問題；同時，整個日本還面臨著老齡化、少子化等棘手的社會問題。面對環境、社會以及公司治理的三重壓力，日本政府養老投資基金，作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養老基金之一，是如何貫徹可持續發展之路的呢？

本期導讀：

• GPIF作為世界最大的養老基金，管理著約162萬億日元（約合1.53萬億美元）的資產。在前首席投資官水野弘道的努力下，自2015年起開始進行ESG策略的改革。目前日本已經是亞洲可持續投資的與ESG實踐的先鋒；
• GPIF超過90%的投資組合都是追蹤指數的被動型投資。GPIF主要依靠被動型追蹤投資ESG相關指數，來推動日本企業參與ESG的熱情。
• 受到疫情影響，GPIF在今年1-3月遭遇了金融危機以來最大的一次損失。隨著資產配置策略的調整以及ESG相關指數的平穩表現，GPIF在今年4-6月迎來了創紀錄的投資回報率，相較於第一季度的暴跌中反彈了70%。

日本政府養老金投資基金（Government Pension Investment Fund，以下簡稱GPIF）於2001年正式宣布市場化運營，最初設立目的是對日本公共養老金進行管理，以減輕未來年輕一代養老保險費的負擔，維持日本公共養老金的穩定。GPIF屬於相對獨立的法人機構投資者，基金運營具有獨立性和專業性。

日本養老金采用的是現收現付制，即公共養老金采用了“下一代養上一代”的模式。這一制度在勞動力充足的時代取得了巨大的成功，也是許多發達國家采取的養老金模式之一。但是隨著隨著日本社會老齡化、少子化現象日益加劇，支付養老金的勞動人口越來越少，提取的退休人口不斷增加，當前“現收現付”的養老金計劃的可持續性引發了擔憂。

目前，GPIF是全球最大的養老金管理機構，根據其在2020年8月7日公布的2020財年一季度投資年報顯示，GPIF的管理資產達到了162.092萬億日元（約合1.52萬億美元），自2001年以來的累計年化收益為2.97%。截至2020年一季度，GPIF將約48%的資產投向債券，約52%的資產投資了股市，國內資產和國際資產的配比也大致為1：1。

數據來源：GPIF 2020年一季度報告

GPIF設立的目標是成為一個長期、跨世代的投資基金，基金管理的時間跨度為100年。自2001年正式市場化運作以來，GPIF一直沒有正式地推行ESG相關策略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2015年。

水野弘道：GPIF推行ESG第一人

水野弘道，前GPIF首席投資官，2015年-2019年在職，稱他為推動GPIF的ESG第一人，一點都不為過。

GPIF前首席投資官，水野弘道

GPIF對於ESG的全面戰略配置，始於水野弘道與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的一次對話。在一次晚宴上，安南詢問水野弘道，為什麽日本人一點都不重視ESG，日本是全世界負責任投資的沙漠。這對水野弘道觸動很大，在此之前他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ESG。回到日本後，水野弘道很快與資產所有者以及資管經理討論並學習了ESG相關要素，力求在GPIF中全面推行ESG策略。

在一次采訪中水野弘道表示，全日本社會其實十分關註ESG，但是並沒有人真正將ESG成體系的貫徹實行。水野弘道始終堅信氣候變化並不抽象，整個日本經濟已經處於由於氣候變化而造成的風險之中。

2015年，GPIF正式加入了聯合國UNPRI組織，它也是日本第一個簽署負責任投資原則的大型金融機構。5年來，GPIF快速推進ESG策略 ，成為了亞洲推動領導者。2016年-2018年，也就是水野弘道在任期間，日本的可持續資產增長了307%。在2018年公布的ESG報告中，GPIF宣布其管理的資產100%都整合了ESG因子，直接追蹤ESG指數的資產達到了3.5萬億日元（約合330.1億美元）。

除了推動GPIF加入聯合國UNPRI組織之外，水野弘道針對ESG策略的推動進行了大量的努力，包括基於ESG數據構建新的指數、改變主動型投資經理和被動型基金的薪酬和激勵機制、推動更多的企業發布可持續發展報告。同時他持續不斷地與其他資產所有者建立合作關系，從根本上推動日本企業執行ESG程度的提高。

不得不承認，水野弘道在任期間，GPIF發生了很多歷史性的變化。2015年-2018年期間，日本新聞中，ESG作為關鍵詞被提及的數量提升了8倍。除了大力推行ESG之外，水野弘道還一定程度地改變了GPIF一向穩健保守的投資理念，力主加大了GPIF在外國債券、外國股票類的資產配置，從另外一個角度讓GPIF變得更加“主動”。

水野弘道已於2020年3月正式離開了GPIF，並在4月宣布成為特斯拉的獨立董事。

2014-2018年：針對ESG大刀闊斧的改革

GPIF管理著日本大約一半人口的養老金，掌握著1.6萬億美元的資產，其資金規模約為日本股市約10%，以及全球股市約1%的份額，毫無疑問GPIF是世界上最大的資本池之一。但是與其他大型養老基金的運作方式不同，即便要管理如此龐大的資金，GPIF也只有大概130名投資經理。所以必須依靠大量的外部投資經理。前首席投資官水野弘道表示，GPIF十分看重投資組合的長期表現，也更為重視外部投資經理的表現。

2017年7月，GPIF宣布從日本股票中選擇了三個ESG指數，進行跟蹤並進行被動型投資。其中兩個為涵蓋環境、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三方面的綜合指數，另一個則為關註女性在社會領域的參與和進步的主題指數，這三個指數分別為：

• FTSE Blossom Japan Index
• MSCI Japan ESG Select Leaders Index
• MSCI Japan Empowering Woman Index

針對上面三個指數，GPIF采用了主動篩選的模式，即主動選擇ESG表現優異的公司納入到指數中。其最終目標是希望以此推動更多的公司奉行ESG相關原則，最終納入到ESG相關指數中。這類措施的確也激發了日本企業對ESG的關註度，指數編制方表示自從ESG相關指數上市以來，收到來自日本企業的咨詢數量大幅度增加。

在隨後的9個月中，GPIF共計將約140億美元從日本國內股票投資到了這些這些新指數中，並在2018年年初，繼續向另外兩個碳效率相關指數追加投入了110億美元。

同時在此期間，GPIF還支持了一系列的氣候相關的倡議，包括TCFD、Climate Action 100+ 等，還與世界銀行合作進行了如何將ESG整合固定收益的相關研究。

根據上面的一系列措施，我們不難看出GPIF的投資原則：即進行指數型的被動投資。事實上，GPIF超過90%的投資組合都是追蹤指數的被動型投資。不過，GPIF主動積極地與指數編制方進行合作，包括要求其公開指數編制的方法論、要求指數編制方與公司合作並報告進展，並強調收益率相同的情況下，GPIF將選擇更為積極與投資組合內公司參與程度高的指數。同時，GPIF還支持指數編制方面向投資者以及發行人開展投資者教育等等。

擁抱ESG策略，GPIF收益如何

作為一家養老基金，能否保持長期穩定收益，始終是GPIF的核心議題。尤其是作為日本夠公共養老金的第一支柱，GPIF關系到了數千萬日本退休人員，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，也可能會引起政治上的關註。

GPIF曾受到針對被動投資的批評。這些批評人士認為，被動投資基金缺乏主動型投資公司所配備的大型ESG團隊，而且通常並無經歷去追蹤的指數中所包含的大量公司。同時，人們也在通常會質疑，即便是一家巨無霸養老基金，真的可以憑借一己之力，就徹底改變世界嗎？

前面我們提到，水野弘道在任期間，提升了對外國債券以及本國股票類資產的投入，這一舉動曾遭到了很多批評的聲音，批評者認為，對於國外債券的資產配置可能會讓GPIF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風險。不過事實證明，目前GPIF在ESG的努力以及在資產配置上的多元化布局，一定程度上地讓GPIF更好地抵抗了風險。

2020年一季度，GPIF遭遇了自2008年4月金融危機以來最嚴重的一次虧損，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，GPIF的虧損額達17.71萬億日元（約合1670.4億美元）。根據GPIF的聲明，GPIF今年第一季度（1月-3月）所有資產的總回報率為-10.71%。海外債券是唯一產生正回報的主要資產，而國外股票類資產是表現最差的投資，其次是國內的股票。此次虧損，已經完全抵消了GPIF2019年全年的收益。

因此從4月份開始，GPIF調整其投資組合，設定了在所有四種資產類別中各保持25%的總體目標，並允許每種資產的配置偏離不同的區間，而這一調整也為GPIF帶來了立竿見影的回報。

2019年财年四季度GPIF资产配置情况（2020年1-3月）

2020年财年第一季度GPIF资产配置情况（2020年4月-6月）

很快隨著投資策略的調整、股票市場以及經濟的復蘇，GPIF迎來了創紀錄的投資回報率。根據其公布的2020年財年第一季度報告顯示，今年4-6月的季度投資回報達到了12.487萬億日元（約合1177.8億美元），相較於第一季度的暴跌中反彈了70%。GPIF分別從國外股票（7.54萬億日元，約合711.2億美元）、日本股票（3.969萬億日元，約合374.4億美元）以及國外債券（1.136萬億日元，約合107.1億美元）獲得了最高的收益，在日本本國債券中遭遇了1371億日元（約合12.9億美元）的損失。

不可否認的是，GPIF氣質鮮明的支持ESG，這對於全日本責任投資市場的帶動效應是巨大的，它激勵了大量資產管理者以及投資經理在投資流程中納入ESG，從根本上改變了日本的ESG市場格局。而放眼整個亞洲，日本在可持續金融和ESG投資領域的實踐方面，也在GPIF的影響下走在了前列。

文中數字參考來源：
1. GPIF 2020年財年一季度報告：https://www.gpif.go.jp/en/performance/2019-Q1-0807-En_036988.pdf
2. GPIF 2019年財年報告：
https://www.gpif.go.jp/en/performance/overview_annual_report_2019_en.pdf
3. GPIF ESG 報告：https://www.gpif.go.jp/en/investment/190905_Esg_Report.pdf
4. GPIF 選定ESG指數報告：
https://www.gpif.go.jp/en/topics/pdf/20170703_esg_selection_en.pdf
5. Should a Pension Fund Try to Change the World?，哈佛商業評論，2019：
https://hbr.org/podcast/2019/08/should-a-pension-fund-try-to-change-the-world